【伏地魔X林黛玉】金陵一梦

把最爱的伏黛短篇再捞上来~

她很小气 动不动就哭

她太瘦了 总是病殃殃的

她是个半点魔法都不会的麻瓜

她心里只有那个对谁都好的表哥

——但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黛

Sherlockedstark:

很早很早很早之前的伏黛作品,为避蹭热度之嫌现在才放出来。也是我的最后一篇伏黛,以后不会有了。娱乐向,先提前向角色致歉。




1


汤姆里德尔曾经答应过黛玉,要送她回金陵。


 


尽管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座古老的东方城市是否存在。在黛玉的描述里,金陵是一个“有雪”“有树”,“四季都有花开”的地方:


 


春日里垂柳落下新枝,宛如流金,桃花如同红色的云霞,夏天烈日当空,园子里的姑娘们不肯出来走动,于是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只有树荫落在地面,蝉鸣从那些树丛里响起。秋日阴晴不定,常常下雨,但放晴的时候月色会如同鹅黄色薄纱那样罩在石板上,远处的伶人悠悠练着新曲,丝竹绕耳。冬天大家就会穿上织锦的斗篷,在雪亭里烤火吟诗,尽兴方归。


 


黛玉入神的说这些的时候汤姆里德尔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翻着书,那书被他套了壳子,想来也是些他平时爱看的禁书之类的。少年抬起眼,冷冷的接了一句,“世界上可没有这样的地方。”


 


“不,是有的。”黛玉于是略一歪头,蹙了眉道,“你又不曾见过,怎的空口无凭便说人哄你了。”


 


“那或许是我调配来给我们交流的魔药出了错——你说柳树上垂着金子,桃花在吐云,说实在的,作为巫师我能理解,但是即使是在中国,会吐东西的桃树也不应该出现在麻瓜世界。”优秀学生里德尔这样回答眼前挽着发髻的东方女孩,顺带不动声色的瞟了女孩儿一眼。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年,他仍旧没有习惯到能忽略这个东方女孩儿的美貌的程度,鬓发如云,嘴唇朱红,有着细细的,弯弯的眉毛,和总是微微向下垂着的眼,那眼里仿佛总是蒙了层化不开的雾似的,而这时候那女孩儿却一低头,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你说的是柳垂金线,桃吐丹霞吧……我倒忘了你也是个西洋的混沌种,自然是懂不得什么修辞的。”


 


“你在嘲笑我还是我的魔法水平…”汤姆里德尔合上书,扬起脸看了看那女孩儿。霍格沃茨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嘲笑斯莱特林的优等生。”


 


然而他的半带威胁半是玩笑的语气没有吓到女孩儿,“瞧瞧,又来唬我,左不过不想承认自己错罢了。”黛玉偏了偏头,颦眉嘲道,又顺手把手里的画笔丢进笔筒,一副新画铺在桌上,棕黄色的纸面上寥寥几笔,墨迹未干。黛用羽毛笔爱用羽毛蘸墨,画些难以参透的中国画,空山旷水,黛说那是“写意”。


 


“你不曾到过金陵,不能说就没有金陵了。”


 


汤姆里德尔不再说话,他懒于和这女孩儿争辩,因为他手里那本书知道谁是对的——1927年纽约一个麻瓜出版社出版的译文《一个石头的故事》,花了他三英镑才买到,一共有95章,译者叫王。这本书讲述了一个看上去没头没尾的爱情故事,江南,金陵,白玉化身的神,石头上的箴言,乱七八糟难记的名字,复杂的食物和服饰,中国历史,加之错译漏段……绝对比汤姆里德尔读过的任何一本黑魔法禁书都艰深琐碎,作为一本外文小说,它实在不是什么惹人喜欢的读物。


 


但汤姆里德尔还是几乎快读完了它,勉勉强强的知道了几个主角的下场——在皇宫里的那位王妃死去了,贾氏家族亡了,主角贾先和别人结了婚,最后去做了僧侣,黛玉是在心上人新婚的晚上流干了眼泪死掉了。


 


这女孩儿不知道自己是个已经死掉的人。


 


里德尔早就知道黛玉的一切,那些冰冷的剧情被印在书上,花三英镑就可以买到,麻瓜剧院里还有泊来的中国戏剧,全世界都知道这姑娘是个死人。只有黛不相信金陵是假的,但不但金陵是假的,她也是假的,一切只是一个东方传说罢了。


 


她真愚蠢。


最愚蠢的是这个叫黛的女孩儿相信这世界上除了小说里真的会有绝对完美的地方,将那个都城大宅说的好似仙境,好像那儿有什么比魔法还要吸引人的东西。汤姆里德尔全然不能理解为何她会对那个地方如此怀念,唯一的理由就是东方小姐还不能完全接受自己的身世“沦落。”


那些贵族的日子就那么值得人怀念么,还是说那里的那些人,那个和谁都好的表兄弟。


 


2


汤姆里德尔第一次遇见黛玉是在博金博克店,那是对角巷最大的魔法物品店面。


彼时她或者说画着她的那副画卷正被一群纯血种学生围观着,和大批东方运来的魔法物品一起,像是能显出人形的方镜啦,罗盘啦,还有有魔法的金钗,半大的少年们对着没见过的东方画指指点点,胆子大的伸手触摸。而那个穿着漂亮纱裙的东方女孩儿在小小画卷里左躲右躲,吓的瑟缩不已。


“你瞧——她和其他的画都不一样。”


“毕竟是东方来的,中国或者日本,我家里就有一张类似的……只是画上的人没这个漂亮…”


“摸她的脸她会躲吗?我来试试裙子能不能掀开……”


 


在少年们的窃窃私语里,那时候站在柜台前的汤姆里德尔转过身,远远的看了那画卷一眼,工笔描画的东方女孩儿在画卷里默默垂泪,突然抬起头,也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慌张的避开了那眼神。


汤姆里德尔一愣,女孩儿抬头的那瞬间有如梨花绽放——她真是非常美的。


 


“够了伙计们,要是让邓布利多那老头子抓到我们在逛黑魔法商店,又有得麻烦了。”汤姆里德尔抬高了声音。那群少年听到这声音,都纷纷顺从的转过头走了过来,其中一两个还恋恋不舍的瞟一两眼。


“院长可不会让那老头子得逞的,何况不是有你在,院长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一个人讨好的说。


汤姆里德尔把玩着手里的一截骷髅手骨似的玩意儿,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院长只是不想让斯莱特林的精英受委屈,我可不是靠掀画像裙角进他的俱乐部的。”然后他收起了笑,将那手骨放回原处,“回学院吧。”


 


于是少年们簇拥着里德尔走了出去,临出门前里德尔转过头瞟了一眼,被解围的画像姑娘在卷轴里看着他们,惊惶未定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继续站回了她的假山前。


 


下午,老板博克正对着一面镜子梳理他那油的发亮的头发,里德尔再一次来到了博金博克,这一次是一个人,也没有再穿着霍格沃茨的校服。


“博克先生,下午好。”


“噢……里德尔先生,我就知道你会再回来的”老板的嗓音和他的脸一样的油腻。汤姆里德尔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柜台上,递给他一个单子,“这是你要的东西,我要的和上次一样。”


老板打开袋子往里窥了一眼,赶快系上了袋口。“好的好的,已经准备好了,里德尔先生。我能不能问一句,您要这么多龙蝰蛇的翅膀做什么呢。据我所知,霍格沃茨……”


里德尔不重不轻的用魔杖敲了一下台面,悠然的抬起头看了博金博克一眼,老板被这少年的眼神一渗,闭上了嘴。


“我不希望我买的东西被其他人知道,我所说的可不止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们,先生,我相信短时间内您也找不到其他人能为您送来袋子里的东西。”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别说教授了,即使是店里的神奇动物们都对此事不知情,鄙店为所有顾客保守秘密。”


“等一等——”里德尔突然扬起了头,眼睛瞟向了一侧,然后这少年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他缓缓的说,“博克先生,我想您遗漏了些什么,有人正聆听着我们的谈话。”


“什么?谁?”博克转过头,惊讶的看着那堆被他遗忘的东方货物,一只幼年毕方鸟正在笼里冷冷的看着它们,“它不会说…”


“那副卷轴。”里德尔随手一指墙上的美人挂画,“我想您忘记收起这位女士了。”


背景里的黛玉一愣,睁大了眼睛。


“该死的……我翻转了所有油画,但这个,我忘了这个……真抱歉,看来我得把这位女士处理掉了。”肥硕的老板立即走向了那卷轴,要把它取下来。


“不用在意,不过为了安全,还是把这幅画卖给我吧。”汤姆里德尔从口袋里摸钱,却被老板按住了,“不用,这只是个不值钱的装饰画,尽管拿去吧。”


“也好,那我先走了。”


“里德尔先生。顺便一提,你真是我见过的少有的聪明人,如果你毕业后愿意来博金博克店为我打打副手,我会很乐意给你整个对角巷最高的薪水。”


“或许会有机会的。”里德尔礼貌的点了点头。


 


3


傍晚,里德尔在自己的单人宿舍里把挂画展开的时候,那东方女孩儿仍旧站在她的假山前,倚着石栏,手上捏着本儿书卷。她穿着白底红花的中国绸缎裙子,外面罩了层薄纱,头上是些形状优美的发髻。这画像简直栩栩如生,但却和西方的画法却完全不同,看起来是真正的漂洋过海来的东西。


里德尔对着画像笑了一笑,“真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画像里女孩儿的黑眼睛抬了一抬,又垂了下去,动也不动。


“原来你是哑的么。”里德尔默然,于是不再试图和这画像交流,转身去看他的书去了。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里德尔几乎快忘记了这张东方挂画,直到一天晚上正写魔药研究学的作业,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女孩子的惊呼。他惊诧的转身,却见到那画中女孩儿丢下书举起了袖子,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的身后,慌张的说着什么。里德尔狐疑的转身——床架子上正盘着一只小小的蝰蛇,盯着里德尔悄无声息的吐着信子。


“你是说它吗?”里德尔指着那条蝰蛇说。


女孩儿点了点头。


“你会说话?啊,梅,我忘了这个了——你不是不会说话,你只是不会说英文。”


里德尔抽出魔杖,对着画像快速的念了几句通意咒,几声噼里啪啦的爆响后,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的颤抖的贯入他的耳朵里,“蛇——蛇——快走!”


“不用担心,纳吉尼是我养的。”里德尔挥了挥手,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小蛇立刻滑到了床底。女孩儿惊魂未定的扶住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却被画的背景挡住了脚步,里德尔看到她的汗已经快打湿耳边的鬓发。“公子是位术00士?”


“你是说巫师?”


“足下竟能驭蛇……”


里德尔挑了挑眉,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面,“哦,小姐,我建议你说话简单一些,我的语言咒并不能翻译东方的俚语。”


女孩儿不再开口,拿腰间的手帕捂住了嘴,只扶住了画上的石栏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好吧,你先冷静一会儿。听我说,这是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的宿舍……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巫师学校,对于你们来说是西方,我们在欧洲,明白吗?我从魔法商店买了你……等等!”汤姆里德尔迅速而精准的魔咒施放了一道魔咒阻止了女孩儿把自己的脑袋撞到假山上的行为。


“你这是做什么?”


女孩儿泫然欲泣,“我本清白人,岂容买卖来去,辱没门楣…”


“够了够了。”里德尔并没耐心听这姑娘陈述身世,“你对我也没什么用,不过是装饰一下起居室。”他又指了指门口,“外面有一个长廊,里面挂满了年轻贵族女士的肖像,年老的也有,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


黛玉倒被这话激的起了性子,“我又岂与她们相同的。”


“你是一幅画,女士,”汤姆里德尔皱起眉,“你与她们有什么不一样么?”


“你……”


黛玉被里德尔一噎,气的摔了帕子,坐回台子前垂泪,里德尔没想过她气性这么大,也不理她。此后又过了整整一周,黛玉才和里德尔再一次说话。


 


彼时抱着大堆魔药走回起居室的他,看到一个人影立在桌前,少年于是摸出了魔杖,缓慢的走了过去,紧接着,他愣住了,站在那儿的人穿着纱裙梳着发髻——转过身来,是那画中女孩儿的脸,真正的她比那工笔画里还要美上几分……画像变成人了!


“你原来能够走下来?”汤姆里德尔往后顿了几步,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是怎么做到的?”


 


而女孩儿则一脸茫然的反问,“难道旁人不能走出来么?”


“不能,这真是……不可思议。”汤姆里德尔放下魔药,魔怔似的上前,伸手捏了捏黛玉的胳膊,却被后者惊恐的侧身甩开,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里德尔连忙道了歉。


“你竟然不是一个幽魂……你和一个真正的人类好像没区别……”他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儿,对她伸出了手,“我叫汤姆里德尔,斯莱特林级长,你叫什么名字?”


黛玉愣了一愣,犹豫片刻,却说,“女子闺名,本不该随意与人宣扬。”


汤姆里德尔无奈的转过身,“认真的?”


女孩叹了口气。“小女姓林,名黛玉,金陵人士。”


“好的,黛。”里德尔笑着说。


 


4


里德尔与黛玉很快的就熟识起来——其实彼此也没什么选择的空间。因为忌讳老师,里德尔喜欢坐在起居室里独自看书,而那个叫黛的女孩儿不能去城堡的其他地方,从画上下来的时候就站在桌前用里德尔找来的软笔写写画画,后来他去图书馆时也找一些东方书来给她看,有图画的居多。黛有时候会默写些诗词出来,用针线订了自己翻阅。


这两个都是安静的人,里德尔知道黛看不懂他的禁书,所以黛同时还很安全,她成为了与里德尔相处时间最多的“人”。


有时候里德尔会抬起头,看着窗外黑湖的波光,有时候荧光咒都照不亮地下室的斯莱特林学生宿舍,这里总是潮湿阴暗,因此地面上铺了厚厚的毯子,走起来都没有声音。黛玉白净的脸一侧在这些昏暗的,暖洋洋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一侧又被窗外的波光映照的很动人。她和那些同龄的女巫师们不一样,她总是淡淡的,寂静的,从不会让人觉得热情。里德尔喜欢这份距离感。


 


尽管有时候,黛玉也会被床底钻出来的纳吉尼吓个一跳,又或者是被里德尔新试验的某个魔法给捉弄一番——比如衣服上的蝴蝶花纹突然飞了起来,又或者伸手倒茶时被茶壶溜走。


所幸都不是什么凶恶的魔法,女孩儿有时候会被逗的嫣然一笑,有时候又会结结实实的生上几天的气,一句话也不肯多和里德尔说,但原来她也不是个纸片儿人。说到底,十几岁的人,总是会喜欢上魔法的。


 


里德尔其实是喜欢黛玉的聪明的,她和其他攀附在里德尔身边的人不同,汤姆里德尔并不轻看或者讨厌黛玉,一来是东方魔法实在玄妙,且是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二来黛玉也实在聪明机灵,尽管文化不相通,但说起来有很多事情却其实是一样的。他在黛玉身上捕捉到一种熟悉的,又久远的气息——那是同龄人所不具备着的。


 


那是一天夜里,他从自习室回来,那时实在太晚,公共休息室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守门的画像都是他用级长徽章骗开的。回起居室的时候发现房门半掩着并没关紧。他于是没有推门,侧身走了进去,却看到那姑娘坐在窗台前,对着玻璃静静的看着窗外幽深的湖底,轻柔的波浪拍打着窗户,含蓄的蓝光给女孩儿的侧脸勾了一个边,于是她的睫毛和眼睛在那光线里微微的发着亮。


 


里德尔愣住了,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从孤儿院小单间的窗户往外看,但他可看不到什么湖底和神奇生物,那时候小单间是给犯了错的孩子准备的,一般的孩子都住上下铺。每次那些和他作对欺负他的孩子被窝里出现蛇或者蟾蜍,或者是训斥他的嬷嬷裙子又突然燃烧起来,他都会被工人们丢进小单间里,到最后,他干脆直接被安排到住在里面了。


 


幼年汤姆里德尔身上总有怪事发生,而且他不爱笑,也不爱和人说话,常常对着空气念念有词,事后又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没有人喜欢他,他还被收养的家庭退回来过好几次。


 


很多很多的夜里,教管嬷嬷查完夜,他就偷偷的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爬到窗台上,窗外正对着一堵砖墙,那上面的每一块砖他都很熟悉,那是孤儿院的高墙。只有爬上窗台仰望才可以看见外面几何形状的,充满阴霾的天空。伦敦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偶尔会有飞鸟从那块方形的天空飞过去,扑楞着翅膀,一天又一天。


 


其实那个褐色胡子的老教授来接他的时候,他还以为又一个收养者来了,“这次我或许应该装成一个乖孩子。”里德尔想,可是那老人却只让他承认他犯过的错,吊死小朋友的兔子,把孩子拐骗到山洞去,他不肯,于是他的衣柜就燃烧了起来。熊熊的火焰把孩子稚嫩的脸和深蓝色的眼睛映的红彤彤的,他讶异的睁大了眼。


 


十二岁的汤姆里德尔,第一次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怪胎,他是一个巫师。


 


他认了错,低了头,长成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个乖孩子……他几乎不再望着窗外一看就是几个小时了,那样只会让人觉得他偏执,他掩藏了自己的偏执和暴戾,手上总是捧着书。


 


黛也和他一样,过分的温和有礼,进退得体,只是高傲的姿态还没他那么纯熟……或许她不需要,或许,她还被什么谎言蒙蔽着仍旧对这俗世有着期待,又或许是汤姆里德尔看错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罢了,只是安静些。


这样的古怪的揣测一日一日的折磨着里德尔,让他不太安稳,却又心怀着期待。


 


 


日子本该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里德尔的指望却在一个下雨的下午落了空,这东方女孩儿写字写的好好儿的,突然停下笔不动了。里德尔于是也放下手中的书望向她,“怎么了?”


“来这里也久了,不知道家中怎么样了。”


“你原来是有家的?”里德尔对上她瞳瞳的眼,心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慌了。


“是,自母亲去世后,我一直在金陵府与外祖母同住,如今离家万里,不知道堂姐妹兄弟们是否安好,更不知她老人家身体如何了。”


汤姆里德尔愣住了。黛玉的衣着并不像是当代的人,他也模糊的问过同级寥寥几个来自中国和日本的学生,他们也只有在古代才穿着这样的裙子,虽然黛玉和他看着差不多大,但很有可能她其实已经死去四五百年了。又哪里来的祖母给她探望?汤姆里德尔突然发现,他对黛的来历浑然不知。


金陵金陵,你是谁,金陵又是什么样的地方。


 


 


5


霍格沃茨图书馆的清晨,阳光悠然入座,只有寥寥几个勤奋的学生待在这些纸与木搭建的森林里耕耘着。


 


“李,你是中国的,能帮我看看这个吗。”


素日削瘦沉默的中国学生停下脚步,转过头,发现是隔壁斯莱特林的级长里德尔。他手里捏着页纸片儿。李惊讶的接过那纸页儿,扫了眼上面的小楷,缓缓说,“这是红楼梦里的诗。”“红楼梦?”“有很多名字,石头记,红楼梦……”


中国学生艰难的直译着这部古典名著的诸多名字,索性掏出钢笔写在汤姆里德尔的稿纸上,却心知汤姆里德尔并不会明白其中的韵味,说实话,他不知道为什么斯莱特林的级长会突然的对一部中国小说有兴趣了。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几句话是黛玉葬花时写的……”


“你知道她?”


“在我们国家红楼梦是一部非常有名的家族小说,讲四大家族斗争的事,林黛玉是里面的男主角的恋人。这句诗的意思大概是,春天快结束花开始落的时候,女孩儿就该衰老死去了,而春天结束,佳人命陨,没人会记得落花与佳人。


她是个很可怜的人,身体也不太好,因此活的不长,写这句诗的时候她正把地上的花瓣捡起来埋葬,然后一边唱着歌,唱的就是这个了。”


 


“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可怜人。”里德尔说,“这是真正的中国历史吗?”


“不是,只是小说罢了。”


“那她住的地方呢?一个叫做金陵的地方?”


“金陵……”中国学生的脸色突然僵硬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复杂而恐惧的正抓着他的五官似的,这个黑发黑眼的黄种人颓然的往后退了几步。


“好像是那里的首都……”里德尔补充。


“是,是首都,现在都是,但,但是,”那孩子结巴了起来,“现在已经不是了……战争,麻瓜世界在打仗。这几届的中国学生越来越少,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他是一个金陵人,但是,但是他死了——”


“你说什么?金陵真的存在?”


中国学生的指节被他捏的发白,他脸色糟糕的说,“金陵是南京的古称,南京是中国的都城——你难道不知道麻瓜世界的那件事吗,六年前那场屠杀——”他张着嘴,突然失去了口中的声音,突兀的转过头后跌跌撞撞的跑远了,只留下拿着诗稿一脸茫然的里德尔。


 


两天之后,汤姆里德尔终于明白了那个中国学生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麻瓜正在爆发着世界大战,六年前那个叫金陵的城市发生过一场屠杀,死了很多人,一直到现在东方的战争还没有结束,黛的国度依然动荡而危险。


 


没有金陵了,金陵消失几百年了,就算他愿意帮黛,黛也没有地方回去了。


她的金陵是个梦中之地,现实里的金陵应该全是讨厌的现代建筑,汽车,还有军人,残垣断壁和碑群。她虽然有个身体,却只是个断了代的幽魂。几乎是立刻的他就做了决定,黛不能知道这件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黛只要知道了金陵还在,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回去一看的,而到时候发生什么他可就无法控制了,他不喜欢无法控制的事情。黛已经死了,他不希望他再死一次。


 


他偷偷的去找那本叫红楼梦的书,后来又在指点之下买到了英文的《一块石头的故事》,一知半解的慢慢看着,黛玉依旧喜欢沉默,里德尔只当看不到她日日用墨水晕开画的那些小景,如常与她相处,也就是他看他的书,她写她的字,一点儿破绽也没漏。


 


 


6


这一年的冬天雪早早就下了,里德尔和他的斯莱特林朋友们也准备起了圣诞节舞会的事,他倒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舞伴有现成的斯莱特林女生,礼服也被跟班儿们选好熨烫好了讨好的提前送来。他过的比刚来学院的时候好太多了。巫师们可不信宗教,圣诞只不过是孩子们大玩儿一场的由头,盛大宴会真的如约而至的时候,汤姆里德尔看着那些一脸兴奋的学生们变着法子兴致昂昂的跳舞和邀约,幽灵也喜气洋洋的飘来飘去,只觉得乏味和没趣。


 


后半场的时候他溜出大厅,城堡外堆起了厚厚的雪,天文塔的塔尖儿在白茫茫一片里淹没。


 


他心里一动,刚要走出去,想起了些什么似的,折身回了宿舍。公共休息室的火炉都熄灭了,又冷又湿的,他回到起居室,发现桌上放了件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抖开,是一件毛衣。


“这是什么?”里德尔转身问画上的人,女孩儿于是走了下来,说,“你的圣诞之礼……你说你们兴这个的。”


这让里德尔倒有些局促,他没给黛准备什么圣诞礼物——他以为东方人不会知道这个节日,于是没有上心。


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他换洗用的校服长袍,递给了女孩儿,“套上。”又顺手拿了条绿色条纹的羊毛围巾,“还有这个。”


 


黛玉惊讶的看着他。


“你的圣诞礼物——我带你出去看看。”


 


女孩儿又惊又喜,忙把长袍罩上了,里德尔又取过围巾给她缠的结结实实,全不顾女孩儿脸颊泛红。黛的身体向来不好,咳嗽是常有的事,稍微大一点儿的风都能要了命一样,待在起居室几个月了,她从来未能走出去过,一来怕被人看见,照里德尔说的,要么被老师收走,要么得去和那些幽灵待在一起,二是为了保证安全。


 


黛玉用兜帽遮住了头发,里德尔也罩了一件,两个人远远看去不过是两个斯莱特林的普通学生罢了。黛玉第一次见城堡的内景,被动来动去的楼梯吓了一跳,那些西方画又让她有了兴趣,虽不开口,只是好奇的盯着看,眼睛亮亮的,


两个人匆匆的穿过了长廊,绕路避开了人多的礼厅,终于走进了彻彻底底的风雪里。


“拉住我。”里德尔说,黛玉却一脚陷进了雪里。于是里德尔对她伸出了手,后者只是扯住了他的袖子。两人抄近路上了天文塔,一层一层,登顶之后,里德尔将黛玉引到观测台前。


“这是什么?”


“看星星的,不过现在天气不好。”里德尔把她拉到窗口前,“你看下面。”


 


在霍格沃茨最高塔的俯瞰下,巨大古老的城堡被白雪覆盖着,看起来安详圣洁,不远处的主城堡大厅传来圣诞舞会的音乐,对黛而言这样的景致如同蜃楼海市,女孩儿伸出掌心接一片雪,忽的又想起在金陵好像也看过这么大的雪,一时间有些心神恍惚。


 


“白茫茫的,真干净。”女孩儿盯着雪地痴痴的说。


 


里德尔没有说话,抱着手靠在一旁,一周之前,他看完了那本石头记……那中国小说不像是他想的那么差,纵然是他,也没法全然冷淡的看完这本书。很多人都死了,黛好像死在十七岁吧?那时候贾府已经落魄了,她又怎么还要求着回去。她不知道自己自己死了吗。


 


过了一会儿,里德尔突然说,“我忘了问你的岁数。”


“我十……”黛玉脱口而出的话突然停住了,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我……我忘记了。”


“什么意思?”


黛玉抿唇摇了摇头,“我竟忘了。”


“你还记得你怎么离开你家的吗?”


“我……好像是”黛玉蹙眉,将手指掩住了唇,依旧是摇了摇头,声音已带了哭腔,“怎么会这样,我竟记不得了。”


“别怕,没关系的。”里德尔说,“你可以慢慢想,以后再说……你和我说说你的表兄弟?叫——贾,你说过的吧。”


黛玉红着脸低了头,“他不过也是个浑人罢了。”


“你和他多久认识的?”


“自幼就相识了,我在园子里交心的人不多,他能算得一个。”黛玉认真的说,眼睛却只盯着织锦的鞋面。


里德尔却笑了一声,,“你喜欢他?”


“浑说些什么!”黛玉斥道,“你竟也是这般没嘴皮的人,我不过是……”


“玩笑话,你再和我说说你的金陵吧——”


 


“金陵……金陵贾府是极美的,柳垂金线,桃吐丹霞……”


 


春日里垂柳落下新枝,宛如流金,桃花如同红色的云霞,夏天烈日当空,园子里的姑娘们不肯出来走动,于是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只有树荫落在地面,蝉鸣从那些树丛里响起。秋日阴晴不定,常常下雨,但放晴的时候月色会如同鹅黄色薄纱那样罩在石板上,远处的伶人悠悠练着新曲,丝竹绕耳。冬天大家就会穿上织锦的斗篷,在雪亭里烤火吟诗,尽兴方归。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一个童话式的大宅子,里德尔已听过多次,越听越觉得心在慢慢的沉下去。黛忘记了金陵的不好,忘记了贾府落魄,忘记了府里流言,忘记了她心上人的大婚。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回去后立刻把那书给丢进壁橱里。他不喜欢这些,里德尔最讨厌这些软弱的念头,讨厌故乡,讨厌亲人,牵挂和羁绊让他觉得不适。他甚至在一瞬间开始懊悔为什么会和这麻烦又糊涂的中国女孩儿扯上关系,她就像个待解谜题似的,而里德尔可没那个精力去解开它,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情。他花在身上的时间可多的过了头了,这让他产生了无法掌控的错觉。汤姆里德尔第一次察觉到慌乱这样的情绪,如同春融化了雪水,在他心里不加控制的蔓延肆虐起来。可那女孩儿只浑然不觉的对着窗外说着话,干净的像个冰雪做成的人,她要在他心里化掉了。


这烦躁让他想做个恶作剧,于是他开了口:“黛,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说罢,德尔。”


“你那个心上人——”娶了别人。


里德尔又感受到了童年时候那样的痛快,此刻就蓄势待发的堆积在他的胸口,宛如一条小蛇,嘶嘶的吐着信子,毒液在尖牙里积蓄着。那小蛇把他的心脏缠绕起来,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将要说出那句话了,他要说了,然后这女孩儿会怎样?惊讶或者大哭吧,她会信吗,拿小说给她看也好。他观察着她的反应,而黛玉懵懂的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她头上有个红玛瑙的簪子,流苏一摇一摇的,很好看。里德尔意外的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坏小子的战术不凑效了。


“你那个心上人听起来挺不错的。”里德尔说,他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自己的慌乱,“我们回去吧,一会儿就散场了,人会多起来。”黛玉点点头,又忽然行了个东方的礼“多谢你了。”


 


里德尔摇摇头,抬起头的瞬间,突然发现他们的头顶吊了一支槲寄生,愣了愣,看来是别的学生恶作剧放在这儿的。


“那是什么,德尔?”


“没什么,装饰树枝。”里德尔笑笑,带黛玉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回程的时候,他觉得后背微微的有些发寒,他没注意到,一双眼睛在暗处缓缓的窥测着。


 


7


格雷女士提出交换条件的时候已经是圣诞节过去快一周了,那天他照旧去那间空教室和她聊天,这位在城堡里住了几百年的女士却兴致缺缺的样子,不像之前那么热情。


“怎么了?”汤姆里德尔问。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汤姆,可是你却有事情瞒着我。”


“怎么会呢。”里德尔说。


而这位素来好脾气的幽灵只是忧郁的飘来飘去,突然又浮到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跳,“我看到了,汤姆。”格雷女士笑着说——“你,和那个东方女孩儿,圣诞舞会那天,我看到你们两个了。”


里德尔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只是一位同学。”


 


“不不不,我是在塔楼遇见你们的,还记得那支槲寄生吗?你那么专注,竟然都没有发现我……你瞒着我。汤姆。”


格雷玩儿着她的宫廷舞裙的长袖子,有些不开心的说,“这三年一共只有三个从东方来的学生,他们一个在格莱芬多,两个在拉文劳克。你在骗我。但她……她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


 


……


这一天里德尔回来后,神色不怎么好,黛正帮他整理着桌上的东西,捡起一个金属的小勋章,上面印着一位白发苍苍戴着尖魔术帽的老人,老人正和蔼的对她笑着。


“你拿着什么?”里德尔突然厉声说,黛玉一惊,松开手上的东西,里德尔走过来,将那勋章放回盒子里,丢到一个角落。“你这是怎么了?”黛不解的问。


里德尔瞥她一眼,耳边回响起格雷女士的话,“汤姆,我替你保守秘密,你也替我保守,我们得交换这个秘密。”


 


“我把那个冠冕放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把那副东方美人画借给我才行……汤姆,我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那姑娘可以和我做朋友。”


 


“汤姆,汤姆,朋友之间可以互相收藏对方的秘密,你信任我正如我信任你那样……”


 


那些烦躁的絮絮叨叨回荡在汤姆里德尔耳边,他后悔极了要把黛玉带出去,然而事实已经酿成了,他得把画像给格雷女士换取她的信任,作为回报他会得到冠冕的藏身地,但如果他要拿走那个……他就再也拿不回黛玉了。


 


他不能不得到拉文劳克的冠冕,那将是他的第三个魂器——魂器,那些被他遗忘的他所做过的事情突然都浮现到他的眼前来,那个男人的哀嚎,火光,冷冰冰的族谱,巨蛇的鳞片,地下石室,水,莫芬冈特的嘶吼,梅林勋章,蜘蛛,那个满脸通红的半巨人,邓布利多震惊的眼睛,孤儿院,死人睁大的眼睛——


“停下!”


“你说什么?”黛玉一惊。


里德尔的胸口起伏着,他缓缓坐下,深呼吸着,抬眼看着黛,半晌,他问。“黛,你小时候有什么心愿吗?”


“怎的突然问起这个了?”


“想问一问。”里德尔垂下眼睛,他的黑色头发垂下来搭在前额上。


“我幼时最大的心愿便是娘亲的病早些好,这样父亲就不会每天暗自里落泪了……那时候我还小,父亲总以为我不懂事。”黛玉说的伤情,里德尔咽了咽,他想起书里说的黛玉六岁时候她母亲就死去了,“我很遗憾。”


“生死有命罢了。”黛玉摇摇头。“你幼时的愿望是什么?”


“早点死。”里德尔淡淡的说。


 


黛玉大惊,“怎么平白想这样的事情?”


“我小时候待在伦敦的伍氏孤儿院里,麻瓜开办的。……你能想象吗,在那之前我连咆哮信都没见过。十二岁之前我不明白自己的天赋,和所有人一样,以为我只是一个不祥的麻瓜,


那时候教养嬷嬷不喜欢我,那些麻瓜孩子们也不喜欢我,他们把牛奶倒到我身上,我于是让蛇去咬他们,看到他们很怕我,我就觉得很痛快。”


 


里德尔的嘴唇牵了牵:“但其实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是离开孤儿院——可离开孤儿院我又能去哪里呢,于是我希望自己能够死去,每天爬到窗台上,却什么都不敢做,我其实非常怕死……那很可笑。”


然后他竟然真的笑了起来,这笑容在那英俊的脸上本该让人如沐春风,可是他刚说完这么一番话之后却只让人觉得像是表情错位了一般的诡异。


 


黛静静的看着他,诚恳的道,“今非昔比,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便罢了,旁人种种,何须管他。”


 


“自己的事情。”里德尔念着这段词,眼睛渐渐被阴翳笼罩。“我做的事情或许没人会喜欢。”


 


“世人趋利,个中滋味也只有你自己知道罢了。”黛玉只说,“只要不做害人的事情,问心无愧,也便没有什么可说的。”


 


“如果早认识你一年,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汤姆里德尔抬头望了望银色的灯。


“为何这么说。”


“一年前我的生父死了……那个暑假是我第一次去见他,不……我舅舅杀死了他,别人告诉我的,他是一个纯血论者,我生父则是个讨厌巫师的麻瓜。”


黛玉捂住嘴,然而里德尔接着说了下去,“我母亲死在十七年前,比那早得多,是病死的,她在那个孤儿院生下我之后就死去了。她的眼睛很黑,头发很长……但是我没有真正的见过她。”


 


“你可见过你父亲了?”


 


里德尔抬了抬下巴,往壁橱边看了看,又收回了眼神,黑湖的粼粼波光映在他脸上,让他本就削瘦的脸显得更没有血色,良久,他说“……没有,没有,我没有见过他。”


 


“他也叫汤姆里德尔,我讨厌这个名字,总想换一个……无论如何。”


 


那夜,汤姆里德尔坐在一把椅子上对着窗前,肆无忌惮的看了一夜的水光。


 


8


翌日,汤姆里德尔对黛玉说有教授发现了画像的事情,因此他不得不暂时将黛玉封起来交给他的朋友格雷夫人保管。黛玉欣然答应。


“我会把你找回来的,你要等我,等出来了我就带你回金陵。”里德尔说。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开始后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些话让这女孩儿安心些,尽管只是这一刻,黛玉倒愣了,“你费心了,我便在这儿等你。”


于是里德尔就将画像卷起来,卷到最后两英尺,他突然和画像说,“你还是不要轻易从画像里走出来了,除非听到我的声音,格雷夫人的脾气并不总是很好,我怕她不小心伤到了你。”


黛玉眨了眨眼,微微点了下头。于是汤姆里德尔把盒子打开,把画像封了进去。


 


他拿着那长长的锦盒,一步一步的朝拉文劳克学院走着。


 


不就是一张画吗,舍弃了就舍弃了。


这只是一张画,一张画和画里的死了几百年的人。


黛不是真实的,她只是个小说人物。


人都杀了,骗一张画像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金陵不存在,送她回去也是让她送死而已。


画像还拿的回来的。


他已经计划了三年,他不能放弃这个计划,黛才是变故。


……


短短的路上,汤姆里德尔拖慢了步子几乎想出了一千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他甚至开始编造黛的坏话。


她很小气,动不动就哭。


眉毛太细了。


她没什么报恩精神,中国的规矩不是谁被救了就要嫁给那个人的吗,她却心里只有自己的心上人。


她太瘦了,病怏怏的不好看。


不肯唱歌。


不会魔法。


麻瓜。


她哭起来倒是很好看……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雨水打着梨花。


 


汤姆里德尔停住脚步,突然有种转身跑回起居室再也不出来的冲动,直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撞到他的面前来,“嘿,汤姆!”


 


“你好,格雷女士……”汤姆里德尔笑着将那个长盒塞到幽灵的手里,又拿过她手里早已准备好的纸条。


“不不不,我可拿不了,把她放进有求必应屋吧。”然而汤姆里德尔没有听格雷女士的话,宛如丢下什么炸弹似的捧着纸条转身快步离开了。


在他走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那半透明的纸条在他的手里消散了。


里德尔没有停下脚步,他已经记住上了纸条的全部句子,他逼着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到这上面来,可是脑子里的思绪乱的就像梅林那纠结的胡须一样,真可恨,真可恨,这远远不是汤姆里德尔做过的最坏的事情……十七岁的少年魔王罪行累累,列出一张单子来欺骗一张画可能算不进前三页。但她信任自己——全然的信任,因为她不知道谁才是斯莱特林最大的血统论者,她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黛为什么要相信自己?她难道看不出他是博金博克那群小子的头吗,为什么要用她,“她”,不,那只是一张画。


里德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仍旧压不住内心的那比烦躁与纠结重的多了的情绪,他最终逃难似的走回了起居室,关上门的瞬间,浑身力气松懈,滑坐了下来。少年人的双手用力的抹过自己的脸,最终垂了下去。


 


再见,黛。再也没有金陵了。


 


 


 


9


1945 年,汤姆里德尔从霍格沃茨毕业,申请成为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术的老师,因年龄不够被当时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婉拒。


其后,待业的汤姆去往阿尔巴尼亚,按照之前套出的线索找到了拉文克劳冠冕,并通过在当地谋杀一名农夫将冠冕制造成了自己的第三个魂器。


 


回到英国后,汤姆曾受到魔法部多份就职邀请,但是他出人意料的选择了去博金博克古董店工作。并在那里通过邪恶的手段获得了斯莱特林挂坠盒和赫奇帕奇金杯并制作成第四和第五个魂器。


之后汤姆里德尔辞去工作,沉寂十年后再度返回霍格沃茨应聘黑魔法防御学教师一职,再度被拒。


 


1970年,第一次巫师战争爆发,伏地魔及其党羽食死徒残忍的捕杀麻瓜以及血统不纯净的混血巫师,一度控制整个魔法世界。在残酷的统治下人人噤声,所有人说起他时,只以神秘人代称。


 


1981年,伏地魔突然惨败,此后销声匿迹,此后多次借尸还魂,直到到1996年,魔王再度卷土重来。` 


1997年。


夜,马尔福庄园。


金发的男人战战兢兢的走向坐在主座上的黑袍人。那男人面目丑陋,身材岣嵝,皮肤泛着冷冰冰的蓝色,却长了细密的鳞甲,那些丑陋的青筋和突起的血管从后背沿着光秃的头顶一直攀爬,一直达到他扁平如蛇的脸上。没人记得他曾经是什么样子的,和他同时代的人大多数都死了或者消失不见,只有他一直屹立在魔法界里,像是道永恒的伤疤。


 


“主人……德科拉传来消息,说他修好了消失柜。”那金发男人俯身恭敬的说。


 


黑袍人枯干的爪甚至没离开他的座椅,只是用隐藏在眼眶下的深邃的蓝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仅仅一个注视,就让这金发男人因此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


 


眼前的这位魔王已经七十岁了,说起来比卢修斯马尔福的父亲年龄都要大,可他丑陋的外表下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魔法部和凤凰社的反对者们曾经用最可怕的恶咒来对付眼前这位黑魔王,可是魔王的咒总比他们的要更加邪恶且精准,他将魔法运用到了一个新的,难以逾越的层次。


每一次他被人杀死,总会在一段时间以后卷土重来,大加屠杀,以至人人自危,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人们提起他时都称为“神秘人”“黑魔王。”


 


自从上次神秘事务司的战斗遭到凤凰社那群人的阻止之后,黑魔王一直对卢修斯不冷不热,马尔福家族的地位在食死徒中大大降低。更甚将他的儿子德科拉派去暗杀邓布利多。如果不是为了家族,卢修斯早已带着妻儿出逃——但他其实无处可逃。霍格沃茨攻破之后,魔法世界就完完全全属于黑魔王一个人了。


“那么他有没有找到我说过要找的东西?”


“没有……但他带回了这个,他说那东西上面有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黑袍人冷笑一声,嘶哑的声音宛如地狱传过来的似的,


“主人,请饶恕这孩子!”卢修斯一惊,连忙说,“我这就去把那东西处理掉……”


“放下它。你出去吧。”


卢修斯如蒙大赦的将一个长锦盒掏出来,快步走出了大厅。于是魔王独自坐在大厅里,端详着那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盒子。


 


“我在哪儿见过它。”魔王想……忽的,他从那座椅上站了起来,于是那盒子飞到他的手中,那个样式陌生怪异的盒子上贴了个封条,上面写着,“1943,斯莱特林,汤姆里德尔。”


魔王盯着这个盒子,好像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最终,他缓缓的撕下了封条,抖开魔杖。


画卷飞起来,在他面前缓缓展开,正如多年前,那个女孩儿第一次从那里走出来遇见汤姆里德尔一样。他用他蓝色的眼睛凝望着那张东方仕女图,张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魔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惶恐,他戴上巫师袍,在最后一刻用黑暗掩盖住了自己的脸。


 


 


画卷展开了,一个纤细的背影坐在那儿,偏着头倚在石栏上,手里拿着本书。


魔王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朝前窥探,他期冀这是一个幻觉,一个五十五年的幻觉,但五十五年后那个女孩儿的灵魂再一次出现在了那里,不肯消散似的,哀怨的逼迫他——他分明的回忆起来了少年时候的一切,她的绸缎的白底红花裙,外面罩着的那层轻纱,她的某个发髻的别致的弯,她耳后拢到身前的一束发,她头上的一颗樱桃般殷红的玛瑙珠子,每一次她一笑,那珠子就颤起来——那珠子颤了起来,女孩儿转过了身。


 


“你是谁?”黛玉问。


“你是谁?”伏地魔说。


 


“姑娘家的名字不可轻易让人知道的。”黛玉拿书卷掩了半边的脸,静静的窥视眼前被兜帽笼罩的黑袍人。“你为何不把那帽子摘了来,可是有什么风寒么?”


伏地魔闭上眼,静立了三秒,终究还是摘下了兜帽,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儿被他的容貌吓的往后一缩,眼里写满了不安与畏惧,而伏地魔见惯了这样的眼神,只是转回了头,背对着女孩儿,“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在等人。”


“你等谁?”


女孩迟疑片刻,说,“我等我一个朋友,叫李德尔的。”


伏地魔一愣,意识到女孩儿没有认出他是谁,是的,黛玉记忆里的里德尔是个英俊的少年人,可不是脸上长满鳞片的蛇脸人——这张他自己在镜子里都日益觉得陌生的脸,还有越来越沙哑的声音——女孩儿自然认不出他来。


“你等他做什么。”伏地魔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曾如此小心翼翼过。


 


“他要带我回金陵。”


“金陵——”伏地魔重复着这个记忆里的词,女孩儿无数次念叨着的,念叨到他都烦了,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其实忘记了这个地方,也忘记了这个女孩儿。


“金陵是我的家乡,他答应我带我回去,让我在这里等他。”


 


魔王觉得自己的血都变得烫了起来——本来应该是凉的,一直都是凉的——但那些不听话的血液又重新开始发着热在他的血管里奔流着,把那些该死的擂动送到心脏去,他的心脏在狂跳,这个女孩儿等了他五十五年!


“你就没有走出来过吗?”


“没有。”


“你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了吗?”


“或许是很久了……在这画卷里不知年月,只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似的。”黛玉原本黄莺般好听的声音变得悲切起来,顿了顿,又说,“但他会回来的。”


“你不应该再等了!”魔王突然暴怒起来,转过头,他的样子吓的女孩儿低声惊呼,然而黛玉竟然并没有胆怯,只是满脸通红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初次见面,先生何苦说这般的话,我与朋友的约定和先生又有什么相干的——”


还是这不肯认输的脾气……五十五年了,五十五年了,这女孩儿好像被时光封印了似的!她就感受不到时光在流动吗?她就丝毫没怀疑过别人在骗她吗,这个呆子,傻子,她一定是疯了。


 


“你认不出我了吗?黛,你认不出我了是吗!”魔王抓住黛的手腕,把他面目全非的脸凑到了女孩儿的面前,用他幽蓝色的可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黛愣住了,看着那眼睛,然后潮水一般的神情从她的瞳仁里生长起来,她认出了那眼睛,那是汤姆里德尔的眼睛——深蓝色的,他的眼睛。


“德尔……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女孩儿的声音起盈起哭腔来,“你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没有人能欺负我了。”魔王触电似的丢开女孩儿的手腕,那双利爪隐入黑袍的瞬间划破了女孩儿的皮肤,没有血流出来。


 


“你受苦了……”女孩儿含着眼泪又悲又喜的道,“我便知道你会回来的。”


她仍旧如少年时那样去扯他的袖子,魔王只是挥开了黑袍。“不。”


 


“可是你答应过要带我回金陵的。”女孩儿委屈的退了两步,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宛如第一次被欺骗的小孩儿,这表情无端的激起了魔王的愤怒,他高声说,“没有金陵,我骗了你,你再也回不到金陵去了……汤姆里德尔是个骗子,而你是个蠢货。”


“德尔,你在说什么?”


“金陵,金陵,那好,我便让你看一下什么是金陵。”魔王不由分说拽住女孩儿的手,幻影移形的法术在那瞬间将两人撕扯成一个变幻的光片儿,魔王拖着女孩儿来到了一个天台——............


“这是哪儿?”


“金陵饭店——”


听到金陵两个字黛欣喜的抬起了眼,然而魔王只是把女孩儿拽到玻璃前,那些陌生的景象让她觉得疑惑,这座高楼比霍格沃茨的天文塔还高,俯瞰下去,只能看到方方正正的高楼大厦,交通纵横的街道,地上行走的铁壳车,零星闪烁的霓虹灯,整个城市如同蚁穴,又像是传奇里的海市,这哪里是她记忆里的那座老城。


“不,这不是金陵……”


“这就是,这就是你的金陵,”魔王声音沙哑的说,“金陵早就没有了,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没有了。战乱,迁都,改朝换代,皇帝们被拖去绞刑架上,然后是该死的麻瓜的政党,科技,金陵从来没有存在过,你的宅子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你看,我骗了你,不是因为我不打算带你去,是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地方是假的!”


黛玉愣了。


 


“而你,你以为你还活着?你知道吗,你在那个地方呆了五十五年,哪有活人可以五十五年不老的?!”魔王这一次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把这骗局揭穿了,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畏首畏尾的孩子,那个比起现在仍然能算是软弱和可笑的汤姆里德尔。他迫不及待的想让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也认清现实,


 


“五十五年……”黛玉愣住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怅然的说,“已经这么久了吗。”


“这个世界一直在变老,不变老的只是你罢了,你不是不知道你多少岁吗?你死在十七岁,所以你永远都是十七岁,永远!”魔王近乎疯狂的宣泄着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他们都死了!你的那些伙伴们,兄弟姐妹和祖母,那些人早就死了!”


而那女孩只是呆立在一边,怔怔的望着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旧友,张开嘴似要说些什么,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可你从前不会骗我。”


“我一直在骗你。”伏地魔说。“我的手上沾满了血”他猛然把带着细长指甲的干枯手掌伸到了女孩儿面前,“是我杀了我那个麻瓜父亲,我用莫芬冈特的魔杖杀死了他,然后又除掉了莫芬冈特。”


“你别说了。”女孩儿闭上眼睛,在夜风里颤抖的如同一根摇晃的芦苇。


“我其实见到了他。我本来只是想去看一眼我的父亲,可是在路上我遇到了莫芬冈特,他告诉了我一切……他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叫汤姆里德尔的男人是如何的抛弃了她,她又是如何的死在伦敦的伍氏孤儿院,她没有丢下我,她只是死去了,折磨她的是饥饿和寒冷,我骗了你,她不是病死的,她是饿死的。”魔王望着一片虚空,缓缓的说着,那些沉闷的过了份的话带了些嘶哑,他的嗓子早已如同一个凶恶的动物,“而我到达小汉格顿之后,我见到了汤姆里德尔——也见到了他的怀了孕的新妻子。我杀了那一家所有的人。火光,血,哀嚎,你不能想象那些东西是怎样让我的血液里的愤怒开始宁静下来——因为你不曾世界被抛弃过,你的父亲不曾抛弃过你的母亲!”


“里德尔——”


 


“我杀了他。之后还杀了很多人,我数不清的人,我起初很畏惧,有人会抓到我,让我杀死我父亲那样杀死我,我一直很畏惧那个。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抓到我了。”魔王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狂热的,愉快的神情:“我永远也不会死了。”


 


女孩儿宛如被他的那些话渐渐抽空了所有神采似的,泪痕已经干在了脸上,她的脸颊绯红,恰如当初在天文台时那样。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黑袍人,语气却冷冷的,一字一顿,黄莺般好听的声音却说了最是尖刻的话,她说:


“你错了,你已然死了。”


 


 


话音刚落,魔王伸出一只手掐住了女孩儿的脖子!“你说什么?”在这逼问里他在手上加上力道,把女孩儿半举到空中,悬空在高楼之外。她的脚下是百尺的虚空,可她还是那么美,她或许是唯一还记得曾经的汤姆里德尔是什么样子的人——她等了那个汤姆里德尔五十五年。


黛不削一顾似的对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陌生的脸说,“我说,我认识的那人已经死了。就死在你手里。”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男人的脸上暴起了青筋,他恶狠狠的盯着这姑娘,她如此纤细柔弱,宛如猛虎嘴下的小鹿,飓风里的下一秒,那光滑的脖子就会在他的手里断成两截!


那女孩儿在他的掌下依旧是高傲的抬起了头,对他露出一个冷笑,然后突然伸手拔下了簪子,插进了魔王的手中,那一瞬间鲜血迸裂,剧痛让伏地魔的手产生了瞬间的松弛,而那女孩儿的躯体已经坠落了下去!


 


“不!黛!”伏地魔几乎没有思考的也举起了魔杖一跃而下,他几乎捉住了那只下坠的白色飞鸟的袖子,用最后的力气念了个移形换影咒。而这瞬间咒语仿佛不听他使唤似的变的诡异漫长,那些光怪陆离的传送景象本该瞬间就把他送到马尔福庄园的,可是这一次那些闪烁的变换的银光只是不断的带着他和女孩儿在这困境中闪回,伴随他的还有剧痛——宛如灵魂被割裂一般的剧痛,那是他体验过无数次的。


 


而他来不及思考那种疼痛——他们都要死了吗。其实他不是想要杀了她——他不会这样做——因为他——无边的剧痛把一切归于黑暗。


 


黑暗里,他隐隐听到一个声响……那是…黛的。


 


10


那是黛的声音。魔王从那疼痛里醒来时,只看到女孩儿的裙角,他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抓住她,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魔王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这里光芒太过。一片光芒里,他看到那裙角慢慢的离他远了些,于是他挣扎着坐起来。他躺在一个河岸草地边,身后是河流。他的骨头不是应该全摔碎了吗。


“黛,”魔王对女孩儿伸出了手,却忽的发现黛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不要怕我,不要怕我,黛,我不会杀你。”他摇着头,而黛玉也摇头,“你杀不了我了。”


 


 


黛玉说,“我们在金陵。”她的神情已与方才的悲伤决绝完全不同,倒平静的让人害怕。


 


“什么?”魔王慌忙的扫向了四周,这才发现,远处有座高高的楼阁,斗拱飞檐,藏在绿树里,那是栋他从未见过的,全然东方的建筑。“你怎么了,”


 


黛玉说。“我自下了画,向来懵懂,从来不记得我是如何而死,又缘何到了西方,过往种种,今日却悉数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什么?”


 


黛玉接着说了下去。


“我本是三生石畔一棵绛珠草,下凡偿还神瑛侍者浇灌之恩,奈何凡胎愁绪,凝生过重,结了一缕幽魂在这画里,府中破落后,阴错阳差却被当做魔物贩到西方去了,唯有找到金陵,方可再入太虚之境。如今我找到了。我要走了,德尔。”


 


“怎么可能?不,那是假的,黛——那不过是一本小说,金陵城只是借用了个名字……这不可能!”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黛玉默默念了那箴言,“我以前一心只想着寻金陵,因为我死在金陵……却从来参不透这谜底:我死之处,便是金陵了,”女孩儿吃痛的说,“命册本给了我一个报恩的因果,能使将诚心送我到金陵的人度化——可你终究却不是诚心。”然后这女孩儿又笑起来,笑中带泪,


 


“德尔,你最终还是将我送到了金陵。”


 


说着,女孩儿的身躯渐渐缥缈起来,整个世界与她一起如同置身水下一样荡漾,那些楼阁,那些绿树,那些垂柳,全都如水波那样摇晃混乱起来,——这个美丽的幻境宇宙快要崩塌了!


 


“不!不,黛……别这样做!留下来!”伏地魔徒然的伸出了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一切,可那女孩儿的薄纱却化为光点,在他的手中如无形的细沙那样流逝了。


 


里德尔暴怒的狂吼起来,在这嘶哑难听的吼声之中整个环境如同风暴那样旋转起来,轰然散去。魔王再度被拉入移形换影的撕扯之中,几秒钟后,他已经回到了马尔福的庄园,他们两个刚刚所站立的位置,而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以为自己强大之后就能留住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他是这么认为的。只要舍弃那些软弱,诸如情感,诸如亲人,抹杀掉那些会让人不快的东西,他会逐渐的变得无坚不摧,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杀了他,他的灵魂早已真正意义上的支离破碎,寄居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为下一次的蛰伏重生做着铺垫,他把自己做成了七个茧!可是这一切却被那个女孩儿打破了……她说自己已经死了。不,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杀了他,他已经是世界上还在世的最强最伟大的巫师了!


可是他却连那个女孩儿都没能留住,她再也不会有了——那个少年的最后一片幽魂,真的彻彻底底的死了。原来那样美好的地方真的是有的,他以前从来不相信,所以也没能抓得住它。


 


 


魔王颓然的坐倒椅上,食死徒们敲击着门,他们已经准备妥当,要从马尔福家那孩子打开的消失柜潜入霍格沃茨,去杀那位挡了他一辈子的教授了。他很快将登上这个世界的巅峰了,如少年时期待那样。


 


而他垂着眼睛,佝偻在那厚重的石椅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浑然的雕塑,月光透在他青白的皮肤上,这是具有皮肉的黑袍骷髅。


他在想着一个叫金陵的地方。


 


春日里垂柳落下新枝,宛如流金,桃花如同红色的云霞,夏天烈日当空,园子里的姑娘们不肯出来走动,于是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只有树荫落在地面,蝉鸣从那些树丛里响起。秋日阴晴不定,常常下雨,但放晴的时候月色会如同鹅黄色薄纱那样罩在石板上,远处的伶人悠悠练着新曲,丝竹绕耳。冬天大家就会穿上织锦的斗篷,在雪亭里烤火吟诗,尽兴方归。


 


那真是非常美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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